前两天看完《少年犯》第三季，发现豆瓣的片名条目被意译改成了《年少轻狂》——莫名其妙，哪有什么“年少轻狂”，《少年犯》就是“少年犯”。
2016年莫名其妙在小众喜剧圈子里火起来，拿下戈尔韦电影节最佳电影大奖的爱尔兰小成本喜剧片《少年犯》，上映后不久就赢得了BBC的关注。两年后也就是2018年，BBC邀请《少年犯》原班人马重聚，续写拍出了至今已经三季的同名英剧——一转眼《神探夏洛克》都10年了，以BBC的效率传统来说一年一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少年犯》系列聚焦又轴又傻的爱尔兰小镇好基友Jock和Conor。留着同样的锅盖短发、戴着同样耳环、穿着同样运动外套的沙雕两兄弟天天不务正业而又异想天开，无所事事而又“无恶不作”：偷自行车、跳社会摇、胖揍校长、整蛊恶霸、追校长的闺女并把她肚子搞大……
人见人嫌的“瘟神”两兄弟在家和Conor妈妈Máiréad三人相依为命，唯一忌惮的只有傻瓜恶霸Billy Murphy和一根筋警察Healy——两人刚好又都对Máiréad有点意思。
这一季中，Jock和校长的大女儿Siobhan升级成为未婚父母，Conor则在和校长的小女儿Linda破处后一发不可收拾，家庭、社会、学校的责任堆在两兄弟身上……那又怎样？被学校开除的“少年犯们”继续在街上耍宝犯浑、作威作福！
每回聊到爱尔兰，或许你会想到“爱尔兰矮妖”，会想到“爱尔兰共和军”，会想到马丁·斯科塞斯孤注一掷的“爱尔兰人”或是英剧中拿来调侃一切弱智乡巴佬的“爱尔兰人”。不管怎么聊，刻板印象里的爱尔兰似乎都像是毫无希望和道德感，口音迷惑诡异的乡巴佬乐园。
更为尤甚的是《少年犯》为观众勾勒出一个比想象更荒诞的爱尔兰风情画：在这里家庭对话建立在口音难懂的粗口之上，中学课间休息是抽烟的聚会，翘课偷鱼偷铁皮偷自行车像吃早餐一样轻松，路人看到被警察追捕的小偷第一反应是向小偷借出自行车，然后才是回头阻拦警察……
《少年犯》塑造的爱尔兰人就像是人手井盖的河南人或是开挖掘机赶来的山东人，刻意利用所有的偏见和误解构建起整个世界。
这时候擅长共情的民族主义者就有话说了：“这不是向东方敌对势力递刀子、授话柄吗？”其实倒也不必，喜剧的本质在于调侃和冒犯，不论是冒犯自己还是调侃别人，哪怕只是利用地域黑这般难登大雅之堂的低级手段，只要被调侃对象乐在其中而且好笑——我也确实不争气的有被笑到——那又何必上纲上线批判一番搞个大新闻？
更不用说《少年犯》的爱尔兰尽管人渣遍地、龌龊成群，但随着故事逐渐展开，好像这片土地又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每一处被观众心中判定的恶，都不过是随波逐流的顺从，喜剧像用个人的荒诞来消解社会的苦楚。
比如说主角两兄弟，Jock从小就失去了妈妈，爸爸还是个混蛋，所以只好跑到街上闲逛；而Conor从小和单亲母亲相依为命，只能跑到街上找一个亦父亦兄的家伙填补家庭生活的空白。在社会的淡漠和破碎的家庭夹缝里生活，Jock和Conor的混蛋是自知的，毕竟他们的生活没有明天也没有方向，在一片狼藉的生活环境里只剩下得过且过的找乐子混日子。
在现实世界里，无数在如此生活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最后或许大多沦为流浪汉或者瘾君子，好在《少年犯》拿喜剧灌鸡汤，略感性地为观众虚构出一片美好。故事里不管Jock和Conor再怎么混，骨子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赤子之心都会把他们拉回到生活的正轨。正直善良、坦率诚恳这些被成年人过度神话的美德在两兄弟身上“一文不值”，毕竟他们也傻到只剩下这些美德了，所以自然披荆斩棘，在沙雕荒诞的故事里攻克生活里一个又一个难关，在柔软的磕绊中长大成人。
再比如说Billy Murphy，在故事的开头Billy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作为故事里为数不多真正蹲过号子的少年犯，在故事中扮演“胖虎”的角色。可是随着两兄弟和Billy的交集越来越深，他们意识到“人人都说他混蛋，可是如果人们去关心一下他是在什么环境成长起来的，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于是“胖虎定律”发作，开始被关心的Billy逐渐打开了心扉，愿意思考和沟通，而非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俨然圣人。最终Billy从孑然一身到七八个“朋友”作伴，不知不觉中大家互相之间都有了生命不可辜负之羁绊，肩并肩谁也不会轻易掉队堕落下去。
再比如说剧中的校长，Jock和Conor的老丈人，平时一派中产阶级油腻嘴脸，事事小心处处谨慎，深谙厚黑之道处处同少年犯们斗智斗勇，看上去总想铲尽天下问题少年而后快。可是当校长脱下外衣露出一身的花臂纹身，才发现原来他也深藏着少年犯的历史。校长的今日如同少年犯们的明天，谁也拿不准到底会在明天惨死街头还是脱胎换骨——即使是少年犯，他们的未来仍有无限的可能性。
所以说，我反对豆瓣的片名条目被意译改作《年少轻狂》——何必用“正能量”去美化少年犯们，难道年轻不正是观众爱他们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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