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公告:

    《攻壳机动队》:好莱坞的“白化病”

    阅读数:7631 starr 认证评论员 2017-04-07 收藏

    自从一年前公布主演名单并发布首张角色剧照开始,真人版《攻壳机动队》就陷进了争议的漩涡里。人们纷纷质疑这样一部改编自日本动漫的电影主角,为什么要由一个白人女性来担纲饰演。对此,制作方声称这是一部国际化的电影,选角完全基于角色的契合度。而影片主演斯嘉丽·约翰逊(Scarlett Johansson)也辩白说,原著设定的“攻击性装甲外骨壳”即“攻壳”的概念,是意识的栖息所在,因此自己的角色是一个不具备特定身份的角色,并没有所谓肤色设定的束缚。

    一个名为“亚裔美国人媒体行动网络(MANAA)”的组织对此公开指斥斯嘉丽·约翰逊为制片方文过饰非,并且指出片中“笑面男”的角色也应该是日本人,但是却由美国白人男星迈克尔·皮特( Michael Pitt)饰演。该组织指责好莱坞拒绝由日本人来出演日本人的角色,将日本乃至亚裔美国人在好莱坞的艰难处境作了一番痛陈。从《极速赛车手》(2008)、《龙珠:进化》(2009)到《攻壳机动队》,无不是改编自日本原产动漫,而在改编成真人电影之后,好莱坞制作方无一例外都将主角换成了白人。

    1.jpg

    真人版《攻壳机动队》

    人们对于美国影视中少数族群角色“白(人)化”的争议由来已久,近年颇有愈演愈烈的势头,《攻壳机动队》只是又一次让舆情聚焦了“白化病”。好莱坞的“白化病”基本与美国电影历史是同辙共轨的。世界上第一部添加对白的有声电影《爵士歌王》(1927)中,就由当时著名的舞台剧演员阿尔·乔生(Al Jolson)把脸涂黑扮演黑人爵士歌王。

    2.jpg

    白人演员阿尔·乔生/《爵士歌王》

    有很多耳熟能详的经典电影也存在“白化病”的症状。传世之作《蒂凡尼的早餐》(1961)里那位一直给奥黛丽·赫本(Audrey Hepburn)添堵的亚洲摄影师实际上是由白人演员扮演的;改编自莎翁名剧的《奥赛罗》(1966)中可以看到劳伦斯·奥利弗(Laurence Olivier)脸上涂满黑鞋油的黑人扮相;1986年的喜剧电影《灵魂男人》直接就描述了一位白人小伙乔装成黑人,进入哈佛大学骗取专为黑人设立的奖学金。由于片中颇有影射黑人文化素质不高的情节,因而触发了经年累积的种族矛盾怨气,上映之后有大批黑人群体上街抗议。这部影片因此意外地终结了影视行业由白人来扮演黑人的历史。

    3.jpg

    《蒂凡尼的早餐》的亚洲角色/劳伦斯·奥利弗版《奥赛罗》/《灵魂男人》

    虽然如此,种族主义依然笼罩着好莱坞。只是明修栈道变成了暗度陈仓,黑油涂脸变成了“白化病症”。好莱坞由此开始了将白人以外的少数族群文化角色“白化”的历史,要么是用白人演员来演其他族裔的真实文化历史人物,要么是在影视改编中把其它族裔的人物角色变为白人角色。《攻壳特工队》就属于后一种情况。而伊丽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版的《埃及艳后》(1963)则是前者的鲜明脚注。当然了,埃及人种的复杂性也许让好莱坞的各种“白化”埃及作品也还说得过去,但是让高加索人去饰演穆斯林就不大讲得通,但是鉴于之前白人演员连黑人都演过,这种情况也就见怪不怪了。

    4.jpg

    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波斯神秘主义诗人鲁米

    远的不说,2016年六月英国《卫报》报道,大名鼎鼎的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将要出演大名鼎鼎的波斯神秘主义诗人鲁米(Jalaluddin al-Rumi)。鲁米出生于古波斯拜火教的中心城市---呼罗珊境内的巴尔赫,逝世于今日土耳其境内的科尼亚。他一生主要以波斯语写作,也有少量阿拉伯语、希腊语的作品。他的作品拥有广泛的影响,其中以诗集《玛斯纳维》(Masnavi-I Ma'navi)最为卓著。《玛斯纳维》阐述了伊斯兰教神秘主义教派---苏菲派的理论。这部以《古兰经》为基础的诗集突破了语言的障碍而流传于世界各地,该诗集在美国境内也十分畅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2007年为“国际鲁米年”,以纪念其出生800周年。

    这部中东题材电影的主演名单里,除了一半儿意大利血统和一半儿德国血统的迪卡普里奥,还包括小罗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 Jr.)。这则消息使鲁米的追随者们群情激愤,人们再一次敦促好莱坞应该真正进入多样化时代。对此,制片方公开宣称选角的结果无关种族,完全是明星效应和权衡利弊的结果。

    6.jpg

    新旧两版《星际迷航》角色“可汗”

    明星卡司似乎意味着票房收益,而白人明星似乎更受欢迎。正因为如此,众多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的“白化病”频频发作:原版《星际迷航》系列中的墨西哥演员的可汗角色变成了《星际迷航2:暗黑无界》(2013)由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 Benedict Cumberbatch)扮演;《饥饿游戏》三部曲的土著女主设定改成了詹妮弗·劳伦斯的角色;《阿罗哈》(2015)中原著小说的韩国女主角则理所当然地置换为艾玛·斯通担纲的白人女性。

    5.jpg

    洋娃娃实验/肯尼斯·B·克拉克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心理学家肯尼斯·B·克拉克(Kenneth Bancroft Clark)博士对16名3岁至7岁的黑人儿童做了一次“洋娃娃实验”。实验过程中,他用肤色不同的黑白两种洋娃娃玩偶试探孩童们的反应。结果有11个孩子认为黑人洋娃娃“丑陋”,有九人认为白人洋娃娃“好看”,绝大多数孩子更喜欢跟白人洋娃娃玩耍。测试的结果明显反映出这些黑人孩童认为自己低人一等,而且他们将这种自视轻贱视为理所当然。几年后,当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取缔教育系统里的种族隔离政策时,就引用了克拉克博士的实验结果,认定种族歧视政策下的教育制度使黑人孩童以及其他少数族裔孩童自小就产生自卑,从而不利于孩子们的成长。

    “洋娃娃实验”在某种程度上指出了欧美文化的强制性熏习。欧美国家在现代社会中长期处于全球政经和文化的制高点,通过影视文化作品制作和输出建立起了单一僵化的审美范畴,好莱坞的“白化病”其实是文化垄断的一个缩影。娱乐工业作为大众文化的载体,对于儿童乃至成年人都具备潜移默化的影响,社会整体因而对于肤色和人种都存在另眼看待的倾向。这些偏向性审美在欧美和非欧美的成人世界里或隐或显,大到意识形态小到美发整容,无论是日本明治维新的矫枉过正欧洲化,还是民国时胡适等人提出的全盘西化;无论是污蔑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全身漂白的谣传,还是如今韩式整容不协调的高鼻深目,都充斥着成人世界的自轻自贱和轻贱他人。各种文化各擅胜场,此长彼短绝对难免,完全可以交流互补;各色人等各有千秋,整容爱美无可厚非,但何必非得弄成高加索人的模样?尤其是电影《长城》(2016),明明是中国历史文化背景下的故事,却招来马特·达蒙(Matt Damon)这种美国男星来刻意“白化”,实在是举措失当。

    7.jpg

    迈克尔·杰克逊

    自我轻贱和轻贱他人对于社会健康发展都是巨大的障碍,这种片面性的“白人至上主义”文化的输出危害着多样文化的生态结构。多元化的社会结构需要多元化的社会代表,好莱坞肆意妄为地歪曲其他类型的文化形象,或者刻意打压其他文化的广泛传播,都被冠以商业利益的前提。然而,有证据显示,好莱坞的“白化病”其实不见得能给影视工业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收益,很多刻意“白化”的影片效益并未达到预期。英国《卫报》的数据显示,全白人卡司的古埃及题材电影《法老与众神》(2014)票房惨败;前面提到的《阿罗哈》登上当年《帝国》杂志烂片榜,口碑票房双双挂掉;如今,身材曼妙的斯嘉丽·约翰逊恐怕也无法挽救“白化”《攻壳》在北美地区的颓势。这些都表明,电影艺术毕竟是一种集合的艺术形式,白人至上的明星体制并不能挽救一部电影,各方各面都具备扎实的质量才是成败的关键。

    8.jpg

    《法老与众神》/《阿罗哈》

    另一方面,欧美地区人口占世界人口的15%,而亚洲地区人口则是世界人口的61%。同时,随着经济快速发展,亚洲地区尤其是中国大陆已经逐步变成举足轻重的巨型票仓,预计到2020年,中国大陆将取代北美变成好莱坞电影的最大票房收益地。在这种利益趋势下,好莱坞确实应该迎合票仓市场的族群喜好,加强其他文化内容的真实输出,快速进行多元文化转型,为各种文化的发展提供机遇。现代复杂的社会结构必然需求各种不同的文化服务于社会的发展,像《攻壳机动队》这样依然故我地将一些亚洲文化角色“白人化”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好莱坞的“白化病”是沉疴痼疾,虽然美国影视工业一直声称对症下了药,甚至出现了矫枉过正的现象,但美国的亚裔族群和文化,其实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希望《攻壳机动队》再次引发的争议可以令好莱坞循名责实,开诚相见。


    公众号:丁神灯

    相关讨论

    评论